当我跑步时我在想什么
每天 30 分钟跑步，是我去年新养成的习惯。一年下来打卡一百三十多次。一开始三公里都跑完一次就要歇一一天，到现在能稳定拿下 5 公里，偶尔挑战一下六公里，虽不甚专业，也算不得什么健身计划，但是坚持下来还是有点成就感的。
说是坚持，也不全对。细想下来需要坚持的事情，一般是坚持不下去的。坚持必须用力，吃力的事情必难持久。所以可以说是养成了新的习惯，或者说跑步是工作日常的一部分了。第一次进入健身房跑步只是在同事的带领下的尝试，当时仅是觉得公司的福利，得尝试着物尽其用。但到这周还在跑的理由，倒不是健康、健身的想法激励。而是我发现，工作日的时间，就是需要有跑步这样一项活动参与。每天的跑步是我对抗不确定性的一种仪式感。
跑步属于一种看得见的进步。对于我这种业余的选手来说，跑完第一周和跑完一个月以后能明显看到，平均配速就是一点点稳定提高的。在周会，OKR 到半年规划一个赶一个推着我往前走的互联网工作节奏中，难得发现有一件事情是我完全可控的。投入了就有进步，努力和收获成正比的事情好像在离开校园以后就没那么多了。连续坚持三天和休息两天再来上跑步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，不进则退。如果耽搁多几天，加个放肆的周末，那么下一周哪怕多跑一天也最多恢复到上一周的基准线。为了多保持点进步的确定感，一般是不愿意荒废的，这反而也成了“坚持”的一种动力。
这甚至是一种无法大力出奇迹的进步。人在互联网总容易带入一种大力出奇迹的叙事中，但我很确信跑步不行。今天跑一小时也取代不了明天的三十分钟，更有可能导致明天跑不了十分钟。跟着大神选装备，吃健身餐也取代不了每天来三十分钟，学习很多技巧跑法以后也得一次次三十分钟的积累熟悉。跑了几周就意识到，我需要接受自己只能慢慢地进步，勉强的努力除了感动自己，并无实际收益。
这种进步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工作中是一剂提神良方。虽然我不知道我今天做完了什么工作，这周达成了什么结果，这月推动了哪个指标。但我很确信今天跑完了三十分钟，这个 ToDo 是我想完成一定可以完成的，而且指标上一般还比昨天完成的漂亮些。所以哪怕在一个一事无成的工作日，相信我的身子还是比昨天健康了些的，晚上的睡眠也会好一些。
开始跑步以后读了村上春树的一本书《当我谈跑步时，我谈些什么》， 他谈的是如何训练自己的身体与意志，如何增加生活的趣味，如何与磨难相处。我跑了仅仅一年还是只跑步机上的慢跑，着实谈不了什么大道理。但是可以谈谈我在想什么，也许可以对也想试着用健身房提神的工友们一些启发。
前半年我在想的是怎么跑完。一开始，跑步机上的半个小时还是挺漫长的，比数学老师讲课还漫长，脑子里想着要达成半小时目标，然后只盯着时间看的话很容易就气馁了。为了避免大脑无聊，开始在脑子里做数学题，去计算配速。新手上路进步空间是有的，跑步也不是匀速全程，一般会缓慢提速热身，然后尽可能在最高配速坚持更久的时间。比如现在以 8 km 的配速跑了 5 分钟，那么距离完成 5km 的目标是快多少慢了多少，下一分钟如果我配速加到 9 又会拉回来多少的目标完成度呢。小学应用题级别的难度，但是在跑步缺氧的状态下感觉还是有点难度，且成功转移了对身体抗拒的注意力。计算几个轮次以后，发现我马上就要跑完三十分钟了，血清素的分泌又让我期待起了明天的运动时光。还有一个小技巧是可以切换跑步机显示模式是按操场跑圈的模式，一圈 400 ，这个值比里程增长的快些，也是个加快反馈循环的方式，跑起来时候感觉大脑还是很容易被骗的。
现在我会任由思绪散佚，看会不会有什么惊喜。现在跑满半个小时或者跑满五公里已经不是一个挑战了，不再需要一些技巧让自己坚持下来，空下来的脑袋便开始听播客，听小说，虽说只有半个小时，累积下来也听完成了四五本书。平时读的书多是纪实的或者理论的，虚构的总觉得是无用的。但跑步时候不同，跑步本身就很有用，无需再多些用。一些小说还会加入丰富的环境音和切换不同角色的配音，在跑步机上时候大脑显卡功率是可以开满的，对小说的代入感就极强，也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。
形成了习惯之后，日历上固定给占上时间，工友们便知道这个点人不在岗。这半个小时是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时光，让我不断超频的大脑切换另一种模式，往往对接下来的工作和思考能提供意外的灵感。在跑步机上，不需要特别集中注意力，又实际上在非常努力协调全身肌肉。这种状态下，脑袋里后台运行的线程说不定就有了意外的产出，可能是它跳出了之前陷入的某个死循环，在更大的范围内找到了新的可能性。于是跑步这个习惯就形成了正向的循环，也就不需要坚持的坚持下来了。
下周，下个月，也许到明年，我应该还会继续跑的。毕竟写了一篇文章来说自己跑的挺开心，那就不能被看到这篇文章的同事抓包说偷懒，这不体面。而且健身房打卡的次数都记着呢，突然断了觉得有些可惜，有些沉默成本在里头，这也算是一种套牢吧。
题图来自 pixel dance
portrait of a chinese young man running towards the camera, photography